几年前，一位奶奶在一般癌症病房经由医生诊治与家属讨论后，确立接受缓和安宁照护而转入安宁病房。入住安宁病房前，团队即透过原本的安宁共照团队（注）了解与掌握奶奶及家属照护的现况。奶奶目前进入疾病的相对稳定期，暂时未见进一步衰退的迹象，因而照护的目标也就订定在：「若持续稳定下，将出院返家。」

奶奶入住的当下，除了医护的生理评估与照护措施外，我们花了些许的时间和家属一同回顾着疾病的历程与进展，从中确认照顾者对于现况的掌握，短短的几十分钟，由于我们对于奶奶状况的清楚掌握，我能够感受到家属在那一刻的放松与信任，气氛友善和缓，如同冬日和煦的暖阳，教人感到放松。而这一切就在这句话后，顿时变调。

 

「若接下来，症状持续稳定的话，医护团队将会开始为您的家人与您准备出院相关的措施。」

 

一听到这句话，家属神情紧绷说着：「可以不要跟我说这么可怕的事情吗？」

 

接下来的几十分钟，她诉说着返家的种种不易与困难，以及困惑着为何病人在末期的状态，却无法持续在医院中治疗。

 

那一刻，透过她的诉说和眼泪，我能感受到家属内心的沉重压力，以及她对种种不确定感到害怕。第一时间，我们必须承认这确实是件相当困难的事情。

 

 

生命末期的选择权　思考对病人最适切的安排

 

由于末期病人的状态并非像一般慢性病人，出院后的疾病变化程度往往较为剧烈，根据研究数据显示，有45%的病人可能在2周内再入院，仅有18.3％的病人会大于1个月以上，因此越接近后期，频繁入院的状态确实是存在的。

 

不过，也就因为状况相较于一般病人更为复杂，因而更需提早准备，以因应各种可能。在本单位的照护中，经主治医生判定病况相对稳定的病人，有90％能够顺利出院。但末期病人病况的「稳定」，指的是种相对却非绝对的状态，有9.1％病人会在出院前死亡。

 

进一步的，我再向她解释了医疗需求和照护需求的概念，奶奶的身心功能将会持续地衰退，照护需求会持续的增加，医疗需求则是随着病况变化，在某一段时间增加，某一段时间又趋缓。趋缓的时刻，我们便必须将病床让给症状剧烈的病人来入住，达到最有效的安宁缓和资源运用。

 

谈话到此，她的表情渐趋和缓，但仍存着些许的紧绷，她喃喃说着：「我以为入住安宁病房，便能一直照护奶奶持续到往生。」她以为医院能给奶奶最好的照护。但事实是，医院能让家属安心，却不一定是最适合患者的地点。

 

为了能让家属更放心，我们再三地向她保证，照护的团队会保持联系，家属也可视情况运用安宁居家及长照2.0等资源，以奶奶的病况来选择最适切的照护方案。

 

最终，奶奶在家属和团队的努力下，入住居家附近的护理之家，之后两度住院后，平静祥和离开人世。

隔日家属前来归还制氧机时，回顾这段最后的历程。原本以为无法克服的困难，好在有许多人与资源的帮助，才能圆满度过。尤其选择机构式的照护，起初让他们内心背负了相当的压力，认为在末期的阶段，将家人送至机构是极为不孝的行为，而将奶奶带回家中照护，又有许多实际上的困难。选择邻近家中的机构，让家中成员在探视上显得方便许多，增加了陪伴的时间也减轻了照护上的负荷。

 

照护的路上，难有完美无缺的方案，唯有最适切的选择。因此，根据每个病人和家庭的状况而做的选择，便是我们能够去努力和尽心的目标，让每次的出入都能平顺圆满，便是这不易之路上最大的想望了。